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韶州进士续题名记淳祐十年六月 南宋 · 邓益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九九九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选举典卷八五、光绪《曲江县志》卷二
国家盛治,莫胜于庆历。
韶之襄公,庆历四谏之臣也。
公登天圣二年进士第
韶之同登者三人,公尤名位俱显。
天圣进士为庆历名臣,孰谓科举不足以得人哉?
嗣后二百馀载间,第者或间见,郡之长老咸归咎于山川裂而风气分,如刘夔州大音不全之说。
长沙杨大异广东宪节,爰究爰度,乃垩断港,辟通阛,筑书堂于帽峰之址,钟接扶舆之气。
周元公,与诸生讲其学,盖韶乃元公徐按洗冤旧治也。
郡博士汤露龟山槎溪之乡,得其的传,以淑艾多士。
士知明理达义,以馀力学文,而文日醇。
庚戌春官,四士联升,遂复天圣之盛。
气之复耶,数之复耶,抑讲学之力耶?
然余窃观文公书白鹿之简,正以乡科举为近利,则学圣人之学者,岂专为采荣计?
清淑之气,合则斯昌。
进取之技,较之深精,汇征连茹,后进当几倍于昔。
必也思平日所学何事,明正道,养直气,使进士襄公,则盛治皆庆历,山川又因人物而灵,义理不因利禄而轻矣。
圣天子宾兴之诏,又曰师古之文,务内之学。
致远之器识,视祖宗盛时歉焉。
诸君懋哉!
淳祐十年六月八日
心田说 南宋 · 方大琮
 出处:全宋文卷七四○二、《铁庵集》卷三六
凡屋必三间,香山老亦然。
推此皆奇数,今两之,又画其半若田字,名以心田。
番禺古都会,余才短治剧,据案逾午刻,申复出,不为疲。
客有请用南轩公退静坐法,乃度正堂后东隅为屋间四,一肃宾,一观书,其背以食焉、以息焉。
窗几皆明敞,花石亦粗列。
为庑二,前小扉,后庖湢。
巷其西以穿之,一掩扉则吾事具矣。
外夹竹径,晚步有山林兴,非独忘其劳,殆不知身之在高牙画戟中也。
大哉心乎!
统万理,贯万事,定者应之本,感者寂之用,出而据案酬酢,入而静坐观省,心未尝不在腔子里。
心田亦思之义。
昔有作精思亭者,有作退思岩者,有蹶起盛服、端坐念天下事者,有以日所为事,露香白于天者,同一方法。
学与思相半,知与行并进,不为茅塞,不助苗长,方寸地耳,而十四州四十县荒崖绝岛之滨,穷阎败壁之下,罔不周匝一念起处。
善者培其根,非者锄其萌,如农有畔,行无越思,思始图终,恐隳于成。
或谓牧真定者遇事必亲,作养真亭,不曰爱精神,而曰清策虑,其留镇五年与今同,则余岂敢?
寡过已幸,归田得请,则吾菟裘之营如之。
僚友同伯甫,知心者,延坐其间,求一转语,乃曰:物各具一极,昔贤卜筑,有两柱四柱云者,今柱三,自中视之,四面皆同,有三才之义;
其中一柱则极也,四门之枢系焉,运用阖辟,靡不自极中出。
语甚精美,有以发余之不及。
既而皆笑曰:形者心君之寄,屋又寄所寄者,筌蹄奚足言?
因相与极论其妙,而深原其归。
无限量,六合八荒,往古来今,皆可至;
有矩度,四勿九思,庸言庸行,皆当谨。
先儒有言,自古无放心底圣贤,况于学者用工从何入?
必操存,必克治,使虚灵知觉者常惺惺,活泼泼,以至于乐则生、生则乌可已之域。
一言以蔽之曰敬。
遂书以为《心田说》。
同伯甫,醴陵杨公大异
余,莆田方某德润甫也。
静廉说 南宋 · 方大琮
 出处:全宋文卷七四○二、《铁庵集》卷三六
初,州圃自为东西。
淳祐壬寅孟夏莆田方大琮德润甫至,地广物众,爬梳稍定,分筑修庑,又于正堂后横筑以贯之,是为中圃。
着亭二,左九节,右六穗。
辇致巨石,种竹莳花,缭以小径,类聚阴合。
公退日涉,有丰瑞无遽报。
如是五年,真道院也。
倚城而屋,取韩公「风静官廉」语以名。
治广者以廉为上,惟廉故静。
抑廉非专洁之谓。
《书》曰「简而廉」,《礼》曰「廉而不刿」,隅也;
曰「廉善」、「廉能」,察也。
廉以洁言,自孟书始。
世之伤于取者多,广之廉以吴龙骧称,至宋广平非徒廉,清心而庶务简,正色而群下一,与曹相国清静治齐同一法,颂言清不言廉也。
苏公掇其语,云「昆崙宝兮西海财,几万里兮岁一来」,以为洁廉哲人之细事。
边得廉刺史则夷夏皆安,其事岂细?
然则清之义该,廉之用切,由廉而至于清,效已不同。
虽然,清矣,在文子未知得仁,在伯夷求而得仁,此又孔门向上工夫,殆不可以效计。
其端自克己入,学者楙诸!
作《静廉说》,质之祥刑常平使者醴陵杨公大异同伯甫,则曰岂独治广为然。
丙午孟秋,识之石以示来者。
礼部王郎中墓志铭1253年 南宋 · 刘克庄
 出处:全宋文卷七六二九、《后村先生大全集》卷一五五 创作地点: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
宝祐改元五月壬寅,葬尚书郎王公于郡南嘉禾乡平山之原。
前葬,二孤谂于前史官刘某曰:「先友如铁庵方公、臞轩王公皆往矣,题宰上者非公而谁」?
予惰荒久,砚尘寸许,念孝子之意不可孤,故人之谊不可忘也,乃叙而铭之。
王氏自司徒审邽唐光化中牧泉,家焉,传五世至莆田长官保隆,始为莆人。
又六世至给事中晞亮给事长溪,尉生奉直大夫润之
奉直五子,公次也,名太冲字元邃,擢嘉定戊辰第,为潮阳邕州法曹
盗陷郁林,官军驻贵州,公白其逗挠,帅下令济师,盗平。
湖北、浙东提刑司检法官,谳议酌大情,不吹求小节目以留狱,轻囚无瘐死,辟多末减。
丁母郑恭人奉直公忧,服阕擢知吉水县
问政于杨公长孺,杨公科条以告,公采用之。
兵馑,按产敷粜,官不抑价,巨室乐从,邻艘踵至。
揽人旧操县赋,公籍其长雄者,以众揽分隶,输各有差。
学畬素薄,于刑台陈公垲得田六十有四石以助。
政成,邑耆□□君三异、罗君茂良歌之。
公初为补填数月,考□□□□□令,台郡荐留,诏改秩因任。
满三考,赵公师□□经略司干办公事
宜卒据城叛,张提刑琮往捕□□公摄州,叶力夹攻,枭贼全城。
又摄邕、宾、容三郡,知□州,造城北浮梁
以疾乞仙都观
梅州
国用房□□东钞盐岁八万箩外,再收浮盐十五万箩,公力争之,奏记时相曰:「钞盐斤百四十钱,私盐斤五十钱,一旦使私贩依钞价,盐子失业,愚恐新兴之利不偿供亿。
若谓失之于淮,取之于广,犹肩背既伤而欲并亏心腹也」。
吏方奉新书不暇,独以斗垒小侯抗论撑拄,后诏罢浮盐。
铁庵,叹曰:「梅州一申之助也」。
肇庆府,盗奔出境,军府称治。
俄以赵提刑师笺疏罢,赵去,杨提刑大异继之,与铁庵直公前诬。
岁馀,除大理寺簿,迁大宗正丞
贾胡蒲姓求婚宗邸,公曰:「归明徭□乃欲妇宗姬乎!
婚帖不可得也」。
轮对言:「陛下何不以太平责宰相,以谠言责台谏、侍从,以富强责主兵财者」?
次言:「东汉处士魏仲英,而仲英曰:『后宫厩马、左右权豪可减去乎』?
遂不行。
今君子屡招而不至,得无有发仲英之叹者乎」?
上问孰为君子,公奏:「如李韶、徐霖之类」。
考功郎中,有未该员郎希遗泽者,尚书□不与笔,公书纸尾曰:候!
奉常定范相宗尹谥,归□□议,公从其谥而驳其议曰:「普安建邸,本出高宗圣断,范将顺之。
且今以此功归之,恐范公不敢安也」。
安晚郑公当国,史宅之副枢,公之言如此。
以郎班对,言括田榷契、遣使兴利非便。
兼礼部郎,俄为真,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
轮对条四事:一、正资善之名。
二、近命二相,辞宠,清之避事,独相、并相,谓宜早决。
三、风宪之司,于今尤难,牢笼甚苦,缶视贡蛇,节帖中休,拳空霜鹘。
宜养其气,以来忠言。
四、戚里内满朝,外接壤,非祖宗家法。
次言:「臣顷考太学秋赋,参详省闱。
论体贵精密,今粗疏如括策;
策体贵明整,今繁冗如经义;
词赋当字字精粹,今亦引语录,殆类方言。
宜以有变之」。
上欣纳。
他日语大臣:「王所论文体诚是」。
士或匿哀求试,缩举奉对,皆执法不与。
以风闻去,奉崇道祠,需次汀州,以疾卒于寝,淳祐辛亥九月丁亥也。
年六十八,官至朝散郎
娶方氏、余氏,俱赠安人
安人吴氏。
二孤:天麟、应麟。
四女,迪功郎惠州石桥场林公琰、进士、黄、林,其婿也。
长女前卒。
二孙:仪子、国子。
应麟以禋霈、仪子以遗泽,俱补将仕郎
吴安人阖户自誓,子亦嗜学,庶几公不死者。
公少发愤,截发读书,与兄秉哲迭魁乡试,以声律擅于一世,老犹流落不偶。
予与臞轩以书荐之郑公,贽卷有「独负尺举主,一友我同心」之句,郑公大喜曰:「今增一举主矣」。
遂开朝迹。
公素清淡,不善丰殖,俸入奉亲外与诸弟共之。
南归仅有田庐,岁晚西上,鬻其田以具仆马,身后伏腊萧然,谓公挟赀以进者误也,惟里人知其不然。
予闻之长老给事公长身方面,高宗器之,曰「南人作北人生」。
然一生忤秦丞相,秦死始召。
公亦昂藏有祖风,晚遇圣主,与南宫笺奏,预东观记纂,经帷琐闼,唾手还毡矣,乃亦不究于用,悲夫!
予观士之用世者,以圆不以方,以密不以疏也。
公之郎吏、礼也,一事目可漏必拒,不太方乎?
众惮风宪而含讥玩之意,世重理学而排质俚之弊,不太疏乎?
行远士孤立之意,持一世绝异之论,居众人必争之官,纵使上有怜才之意,而公自无容身之地矣。
悲夫!
奏议、表笺、杂著若干卷,皆奇峭有气骨。
惟诗别为《友我集》,乃公手选。
于古书多贯通,晚闻虚斋赵公以夫明《易》,归作《易爻变义》与赵公说相发明,未成而卒。
铁庵名大琮臞轩名迈,公友也。
铭曰:
呜呼公乎!
叔文之累兮负子厚之诗,有贡禹之贫兮蒙王阳之疑。
纷浮论之喧啾兮,哀细德之险微。
四方上下兮将安之,公曷不来兮返故栖。
南山之南兮西山之西,荔子丹兮蚝甘,社酒熟兮鸡肥。
曷不续《九老》之图兮,而入《八哀》之诗。
酹公阡兮永诀,镵予辞兮孔悲。
广东宪司周濂溪先生 南宋 · 蔡杭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一八、久轩公集、《濂溪志》卷七、太常周氏宗谱
昔先师朱文公作《濂溪周夫子祠堂记》曰:「高极乎无极太极之妙,而不离乎日用之间;
幽深乎阴阳五行造化之赜,而不离乎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」。
大哉言乎!
所以阐夫子精微之旨,揭万世义理之准也。
盖夫子之学,体用一源,显微无间,上下与天地同流,此岂浅近者所能窥;
而其见之行事,则「谨刑」一节尤为深切著明。
夫明刑以弼五教,至政以教祗德,自古圣人轻重毫发,必致其谨者。
固阳舒阴惨、仁柔义刚,以辅教化之不及,而好生之心,流行不息,同胞同体,视之如伤,于以全人性之天,则于无极、太极之本体,亦岂有间哉!
夫子辩分宁不决之狱,争南安非辜之囚,所至务以洗冤泽物为己任。
至于祥刑广东,则仁流益远矣。
天以春生万物,止之以秋。
圣人法天,以政养万民,肃之以刑,此夫子之秋肃、夫子之春生也。
深溪万仞,民死于石,为之减砚而著令;
黄茆张空,民死于瘴,为之绊辔而后行;
乡人候吏,惟恐奔走马蹄,脚之或后,而黠胥恶少,则凛凛然如快刀健斧之将加。
仁之克广形著如是夫!
淳熙间绣使陆公世良因民之德公也,祠于丹荔堂之侧有年矣。
宪司杨公大异改祠于湘江书院
周侯弭节是邦,思甘棠之遗,首访旧祠,吏以废告。
侯怛然曰:「湘江之祠,学者之通敬也,而所主者教;
丹荔之祠,官守之常敬也,而所主者刑。
刑教虽一,而祠有不同,夫岂可废哉」!
亟命汎扫旧宇,而谒至焉。
又虑规模湫隘,不足以揭虔妥灵,遂辟地于官治之西偏,以庶几羹墙之思,且贻书俾记之。
学于朱子者也,酌泉知脉,元公有罔极之恩,谊弗敢辞。
窃谓元公之祠遍天下,而司存一祠,侯独以为不可废者,何哉?
广南十四州生民之命所系也。
部使者旦而瞻是祠,退阅未决之狱,必思夫子之以刚得中、以动而明,敢不敬?
夕而瞻是祠,退决非辜之囚,必思夫子之中正明达、烛及微暧,敢不敬?
朔望瞻是祠,退而心行乎一路之间,必思夫子不惮出入之勤,虽荒崖绝岛,而念虑不可不到也,敢不敬?
祠在是则敬在是,敬在是则十四州之民命在是也,祠可不复其旧欤!
此侯之心也。
呜呼!
侯之心非特善一家之学,将以开群心有体有用、有微有显之学也;
非特为曲江之地,将以为天下立心、立命之地也。
前者百八十年之既往,侯既有续元公之道,后乎千百世之方来,必又有以续侯之心,相与引之于无穷,仁不可胜用矣。
侯名叟,元公族孙也,学行为世推重,近岁以御史经筵召,不至,改外台,所学所志,未易量云。
秘阁提刑侍讲正言陈公墓志铭咸淳四年 南宋 · 林希逸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四三、《鬳斋续集》卷二二
淳祐甲辰,大政改纪,朝方留意人物,公时有声于湖湘矣。
丙午游克斋独相,公以体量江湖盐事禀议尚书省,甫至,条上三说,皆前相施行旧弊也,庙堂是之。
既又述建阃之议曰:「国初虽收藩镇之权,而重边城之寄,所以艺祖之世,西北帖然。
淮西诸城,日困于敌。
谋国不思变通之策,如靖康创四辅,建炎置镇抚,徒曰昔人刬方镇以为郡县,今不可割郡县以启强藩。
桓温、苏峻疑当世之人,而不以羊祜、陆逊期文武之士,非识时之论也」。
克斋喜,书其纸尾曰:「此论甚伟,国有人矣,终当用之」。
除公左帑
甫升辖而游去,安晚相矣。
于是迁六部门,未几遂除监察御史侍讲
丁未七月也。
初进讲,穆陵曰:「知卿不求人知,此朕所亲擢」。
公顿首谢,圣意盖欲用公矣。
第一义及郑签枢,又言史宅之之横。
时史以宇文融故知求媚于时,遣使四出,名为括田,委信王畴,为害西浙。
公议籍籍,谏垣抗疏,柱史直前,史为掩护,犹得外补。
公乞覈其赃,重加镌斥,朝论壮之。
在台一年,其所弹击皆天下所不与者,每奏必行。
且言:「大臣不持大体,内而筦库小吏,外而监司末属,骈填光范之门,中书紊矣」。
人尤以为难言。
戊申十月,除右正言,仍兼侍讲
公条陈弊事愈力。
时史已在枢府,媒蘖尤甚,以言事之臣多侵贵近,指公为植党,除大理少卿,不拜而去。
己酉闰二月也。
明年,除江东宪,再辞,始就职。
踰年辛亥,以部内有簿李某,当路倩也,夺浮屠田亩数百,郡欲媚以畀之,公不可,移文追索急,李毒于朝,免。
宝祐元年十月主管明道宫,抗章引年,以直秘阁致其事。
十二月二十一日,以疾终,年七十一。
朝散郎
公讳求鲁,字质甫嘉定癸未进士
自为小官,恪然有守,所至得誉,且皆有劳效可纪。
初调临海,郡罹巨浸,瀰漫城郭,死者相枕藉。
猾商乘时聚群不逞,详为暴,邦人大恐。
守以属公,公不动声色,捕三十馀人,一讯即服。
闻于朝,以弭变于未形,宜厚加赏,非公意也。
再调汉阳教官,朝论皆言有劳不录,何以劝,特改承奉郎,丞处之丽水
伪券之狱,诬连大家,鞫者欲以尝贿吏实之
公曰:「平民被诬,惧祸求脱,此亦常情。
事求其当,不可以此为疑,请精诘之」。
其人果无罪,至今像公祠之。
知福之闽县,郑府家僮逐吏入县廨,公执而杖,毅斋称其能,益以贤公。
东畎曹帅辟公机幕,敬之如宾友。
继帅意一徐公以公族日蕃,郡稍不给,议请祠牒以济之,公适当笔。
知宗暴人怙艺妄作,素与帅不咸,且嫉公守正,倡言有所裁抑,嗾宗子鬨公家一空。
公曰:「国无纪纲矣」!
拂衣去。
道富沙,铁庵方漕留辟建倅,公辞焉。
会堂中有诵公贤美者,时宰曰:「得非前知宗所恶者乎」?
通判澧州
杨大异以职事忤孟制,改它郡,朝旨俾公摄之。
公尤不屈,事有不便于民,争不直不已,孟反敬惮之。
堂禀之命虽以此,亦不专以此也。
然公虽以廉介名于时,而学问有渊源,独歉然自下,不少炫其长,故知其贤者多,而知其学者少。
永嘉诸儒,自薛常州、陈止斋以《周官》六典参之诸史,讲求古今损益异同之故,又考本朝文宪相承、所以垂世立国者,欲正体统、联上下,使内朝外廷必别,大纲小纪必严。
与夫取民、制兵、足国、厚下之法,随事条理,期为长久,以今准昔,而不为好古之迂,本末明究,要皆可行。
公谓礼乐颇得其传,每慨前修曾未及试。
以身为宪谏之臣,感人主知遇,欲朝廷仿而行之,故诸所进言,如曰谨微,如曰仁必兼知勇,如曰务实,如曰举要,固无非格心之大者。
至于整齐世故,扶补罅敝,先后条上,十馀万言。
大抵以会计必令为一书,内帑必制于冢宰
兵民政分则体统失,宫府情隔则祸患生;
取士未能复古,必回所习,以养其心;
予民未能如古,必求所苦,而去其害;
和籴抑也,预借欺也。
又言:盐入渐损者,众争利之,当严于诸阃;
楮价愈下者,国自轻之,毋徒以强民。
人才之乏,实原于士习浇;
民力之困,实原于国用窘。
成周远矣,国初非所法乎?
某病某源,某證某药,其言皆有关系,未尝轻摭浅微。
通而不拘,详而有据,凿凿然如谷粟可饱,而丝帛可暖也。
且曰:臣非不能抗高论以邀虚名,盖救时变通之道毋急于此,精粗皆学也。
陈之奏篇,著之讲义,又时因进故事而及之。
穆陵亦嘉其忠恳,而势孤谗胜,迄不得少行其言而去,惜哉!
士患无学,学成矣,患于不得言。
居可言之地,而遇可言之主,竟亦止尔,惜哉!
公之季公汲,自号玺斋,与叶水心、钱白石游久,公磨砻其间,故毫端极细润,言论纤悉,洞识体要。
余初交公于朝,及公持节来番,余备数治事,与公相从几一载。
析理论文,句句中肯綮,郡刊《艾轩先生集》初成,公得之甫三日,俄语余曰:「艾轩之学异于人矣。
其于古今书,上下数千年,事无大小,如珠贯而绳引」。
余为之竦然曰:「吾侪读此书者多矣,未有能为此语者,况一日而得之」。
益知公之不可及。
辛亥冬,别余江岸,时丁为番倅,初擢江西分司渎山素奇遇之,丁亦自许以必见用。
公私语余曰:「此轻薄小人,他日必自祸,但愿朝家毋为所误尔」。
公殁数年而丁败,每思公先见之明,曰:先见之明,虽老泉《辨奸》,亦不过是。
公葬所居后山已十三年,咸淳戊辰,其子为吾郡理曹,乃以铭见属。
余曰:「我铭也乎哉」!
遂抆涕为之。
公家本居闽,七世祖徙,今为乐清人
曾大父师禹
大祖说,与詹事王梅溪为友,号八叟
父泳,以公贵,赠朝奉郎
娶魏氏,继戴氏,皆安人
子二人:子崇,理曹也;
子嵩,今为某官。
孙一人,竺孙。
其书存于家,有杂著、奏议、讲义、故事共若干卷。
铭曰:
公始来闽,我未及识。
人言公贤,喻以金石。
暨游湖湘,声俞藉藉。
既召而来,献言千百。
相曰伟人,伟哉此画。
公留未几,晚登宰席
每语奇公,曰不易得。
峨豸之除,帝所自择。
时有要人,怙眷强愎。
抗疏力弹。
并及其客。
人皆比公,凤鸣麟获。
公虽慈和,守义正色。
或忠或邪,靡不别白。
上知益深,付以言责。
公慨于□,如医视疾。
曰上圣明,扶世何策。
生平讨论,得自陈薛。
出而试,敷奏历历。
匪汎匪迂,以今准昔。
针砭其源,随證区析。
约以规绳,质之典籍。
谓此不明,无以立国。
公虽忠勤,谗者在侧。
何憾于公,实世之厄。
我思若人,有言有德。
非以交情,为之恻恻。
皋如之藏,苍崖古柏。
其以斯铭,大书深刻。
魁星楼宝祐二年 宋 · 宋渤
 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九○、乾隆《长沙府志》卷四○、光绪《湖南通志》卷三二
秀选俊造之名立,而闻誉不彰者,士以为耻矣;
晁、董、公孙之对传,而裒然举首者,士以为荣矣。
夫习俗成乎世变,而义理根于人心,固有并行而不悖者。
使为士者疾没世而名不称,切切焉欲达可行于天下,则其一荣一耻,亦莫非理义之所存,而又何病乎!
士非科目进,则无自而行其道,至于决科目之高下,则行道之迟速系焉。
我宋文正王沂公、忠献韩魏公皆于盛年一出而冠多士,故勋名光于日月,而事业著于累朝,宜后来者歆慕企仰,以有为若是者自期而即,耻其不及,此魁星楼之所以作于醴陵之学宫也。
醴邑士风最三湘,黉序之壮,生徒之众,视列郡殆有过焉。
嘉定己卯,以前奉贤书诣太常者相属,而礼部鲜报闻,或归咎于宫庙稍低,风气不聚,邑宰君公存创一阁于讲堂之后,倚崇冈,面澄渌,榜之曰「梯云」,于以收揽秀气。
立阁之次年湖北漕使丁公仁西宪杨公大异俱擢上第,自此联芳趾美,科不乏人。
迨今三十年,而策名者逾二十人,比遂有魁多士于省闱者,莫不以此阁为斯文发祥之地。
惜其规模隘狭,且岁久朽圮,今宰家侯慨然命工度费,撤而新之。
东西之广十寻,南北之深居十之三,视旧大率加五之二,前列修庑,后崇宴居。
材瓦砖甓,皆从市值,一毫不以取诸乡;
匠石圬镘,皆从市佣,一夫不以役诸民。
费钱七十万,一取诸约己之馀、赎金之积。
县学教谕丁嘉祥专莅其役,覈虚课怠,如处家事。
甲寅之秋孟鸠工,秋成告成。
于是邦之人士合而请曰:「国家之养士,期于用世而激厉奖成,使之脱奥渫而升诸朝,不十年而天下被其泽,若王、韩二公之得志速而行政久者,则吾贤令尹之用心也。
请易旧名,而扁之以魁星,可乎」?
侯欣然许之,乃揭三大字于平丹阳公,而以书来属予记之。
予与侯素善,常闻其奉大对时,剀切无隐,有人所不敢言者,几寘高第,而或者抑之。
然侯方以不负所学自得。
其为是邑也,爱民礼士,有武城弦歌之风。
行当奏最而去,推其所学以施之天下,必有大可观者。
兹楼之建,实出于名儒端士之手,乌可以无述乎!
予谓科第易有,名节难全,奇士之功猷,或隳于一往者,益信制行之中,不可无义理之学也。
侯于楼成之后日,与士友相从其间,必以师友正大之传,与其身所服行者为告,吾见醴人士他日必有挹文正之袂,而拍忠献之肩者,岂肯舍为法可传之的,甘为乡人而已哉!
以此复于侯,而验于众,庶不为虚美云。
按:同治《醴陵县志》卷一二,同治九年刻本。
韶州相江书院记咸淳元年八月 宋末元初 · 欧阳守道
 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一六、《巽斋文集》卷一四
生民以来,未有盛于孔子,此亲见圣人者之言也。
前犹未有,后孰得而并之?
然鲁孔子父母国,诸弟子学于其门,其没也鲁君一诔而止,门人三年而归,阙里之教于是寂寥矣。
近鲁者齐,昔者历聘之所首至,孟子得其传而仕于此,亦尝一称仲尼而对其君,然身不留,道不行,固无望其君能推其学之所自出,而表章先圣于过化之地也。
夫道能信于万世,而相去未远之时,齐、鲁视之蔑如,其空言之幸存,恃有门人与孟子而已,乌在其为生民以来之最盛者哉?
夫亦要诸久而已矣。
通祀比之社稷,立学遍于郡县,巍巍乎万世一人,当时亲见圣人者之言,盖至此而愈信也。
后千五百年,我宋濂溪先生周元公出所著之书,惟《太极》一图与《通书》四十章,而《通书》亦惟推明《太极图》之意。
二程子少而师之。
至于朱文公继作,乃推寻二程子之言,见其合于图书,而信其得于授受,于是图书之传益以光大,学者尊之,几与《易》、《论语》等。
天子特为之表章于上,自是元公之里居与其仕国所在,奉祠堂、建书院矣,此孔子所未尝得于齐、鲁者也,何其盛哉!
窃尝疑之,当熙宁间元公在南,二程子在北,而元公癸丑岁没,二程子毋乃未之闻耶?
后十有四五年,二程子之道下信于门人,上信于君相,而自朝廷至四方曾未有知元公师道者
其后洛学再厄,而讥毁不及于元公,则犹幸其未尝彰显于熙宁元祐故耳。
今学者得图与书而学之,盖稍出于中兴以后,而最盛于三四十年也。
孔子得通祀与立学于千馀年之后,而元公祠堂、书院近见于百馀年间。
就百馀年观之,则熙宁元祐之人所未能通知者,亦必待今日而后大。
显晦久近又各有时,皆非人之所能为耶?
岭南韶为文献国,刑狱使者台治在焉,元公所尝莅之官也。
往年长沙愚斋杨公持使节,筑相江书院于帽峰之麓,中为祠堂,旁居学徒,后人屡有增拓,且立先圣殿,而受赐额于朝矣。
越十有九年,公之兄之子谦仲父继以是节来,又益大之,视前加倍,而规制之端正,则韶士以为是具上庠之体者也。
仲父前为道州濂溪书院创于其手,先帝御书六大字以表之,今复为此于韶,以成愚斋公之志。
殆若一家之事,父基而子堂之者,道犹鲁,韶犹齐,二书院同出于一人。
甚矣,于斯文拳拳也!
予昔与谦仲父同朝,而韶士亦有与予相闻者,以书来请曰:「元公昔使此部,将漕两年,仅八月而去之。
其未去也,巡历属部无虚月,留此州之日甚浅,所著图书又未出,是当时之亲炙曾不若今日之闻知也。
二杨先生惠后学至矣,愿记书院之大成,而因有以诏我」。
予不敢辞,则复之曰:图书固元公义理之极致,然二程子之师之也,窃意斯时讲闻大意,成书之出与否未可知也。
后又远不相闻,非若孔门诸子终其身而事夫子者。
伊川谓明道自十五六闻周茂叔论道,慨然有求道之志,未知其要,出入于诸家,泛滥于老释者几十年,反求诸六经而后得知。
深味此语,则元公固亦开示其端,而徐俟其自得云尔。
夫以亲受学于元公,而犹曰未知其要;
及其得也,则以求诸六经之力,然后与元公之学吻合,而无毫发之差。
盖六经圣人之心在焉,元公之学之所自出也。
二程子从其学之所自出而学焉,斯与元公同其所得矣。
元公图书满天下,其文至约,家传而人诵之也,犹有如二程子自谓未知其要,而又求诸六经于受学十年之学者乎?
必如是,然后自得;
自得然后信元公真吾师也。
不然,莫要于图书,夫既传诵之矣,所忧者自得不在我耳。
元公为之师,犹退而求之六经者,二程子也。
元公于图书,而曰吾知之矣,六经可以无求矣,噫!
此则二程子所不敢也。
予方自为此惧,而安能效寸益于相江书院之士乎?
敬为书院记岁月而已。
愚斋公名大异,初建书院于淳祐丁未
仲父名允恭,更新书院于景定甲子
次年咸淳改元秋八月庐陵欧阳某记。
书张氏祠记后 宋末元初 · 马廷鸾
 出处:全宋文卷八一八四、《碧梧玩芳集》卷一三
张应文、应斗、应瑞兄弟,建祠于乡之通元观,以祀其先人居士公。
先友愚斋胡公记之,援据精详,词义严正,可以垂不朽矣。
张氏兄弟复扳予一言。
余读欧公《集古录》,唐总章中绛州龙兴宫有碧落尊像,篆文刻其背,世传以为《碧落碑》,唐孝子李训谊撰,训谊为亲造石像者也。
文成,未刻,有二道士请刻之。
刻成,化为二白鸽飞去。
世咨嗟其孝感,以为美谈。
自今观之,通元观,一龙兴宫乎!
居士祠,一《碧落碑》乎!
龙虎云雷之迹,其鸽飞之祥乎!
然则张氏兄弟,可以匹休李氏矣,恨予非欧公耳。
盖应文兄弟,孝慈友恭,粹然可挹。
于建祠也,其弟斗若瑞则曰:「吾兄谋也,吾敢不从」!
于施田也,则曰:「吾兄之业也,吾敢不纪」!
居士,恂恂德人也,有子如此,可嘉也。
世无欧阳公,孰能补史官之缺?
而幸有愚斋之记在。